第七十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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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二章
皇上登基以後, 大赦天下，把以前朝廷貶黜遠方的清正臣子，逐批次平反，召回重新任用。
很多人感恩戴德, 寫了許多讚頌他的詩歌。
讓符杉覺得驚奇的是, 夾雜在中間的, 居然也有大肆讚頌自己的言論。
她好像接觸臣子們不多，也就當初幫了司馬茂幾個老臣子。想起那些人吹胡子瞪眼，頑固不化的老學究模樣, 寧肯被貶黜，也不肯順從當年的權臣“厲相”的倔強……
實在不像能寫出這種彩虹屁文章的人啊。
“你派人給我刷好評了？”
“刷好評？”
“就是那些自吹自擂, 誇我的詩詞文章啊。”符杉尬地拿手直搓手臂：“如果是你幹的話, 快，住，手，吧！被誇成這樣，我覺得好丟臉。”
男人偏過頭去，傳來一聲極輕的, 短促的笑。
“你怎麽這樣啊？看我尷尬, 你覺得很好笑嗎？”
“沒有, 不是我幹的。”厲南棠轉過來頭，按捺住不笑。
“尹元清這個人你還記得嗎？”
舉人參加科考, 盛行行卷。就是在考前把自己的得意之作，謄抄編纂成冊，投到達官貴人府邸, 用來傳播自己的名聲。名氣大了，科考點中的幾率就大了。
有底蘊的舉子找有權勢的王公大臣行卷, 寒酸一些的，找名氣小些的投。
符杉當年身為養女公主，也有舉子找她行卷，尹元清就是其中之一。
這種慣例的事情，符杉都安排府裏的文人閱看評判，若是平庸之作，就放著不管。果然有大才的，文皇後若問起來最近有什麽佳作，就提一嘴人家的名字，也算是舉薦了。
尹元清這個人，毫無背景，沂州府農家子出身。當年三十多歲，中規中矩。穩重有餘，靈氣不足。
厲南棠之所以對他有印象，是因為看見他不小心把符杉的珍珠披肩弄斷了。
彼時兩人新婚疏離，參加宮宴回來，厲南棠騎馬在後，符杉坐馬車在前，中間如王母娘娘的簪子劃了條銀河隔檔，互不幹擾。
在公主府門前石獅子那兒等了一天的尹元清，見公主下了馬車，忙趁機過來行禮請安。
符杉喝了點兒酒，聽明白是個沒門路的舉子想行卷，點點頭，把他心血凝結的詩集接過來。
一個遞卷子，一個接卷子，公主酒意上湧晃了一下，舉子沒反應過來，一個不小心就扯斷公主珍珠披肩的絲線，幾十上百顆小珍珠如下雨一樣滾落到地上，被升騰的黃土弄臟了。
春蕓急得叱責，尹元清臉色煞白，慌亂跪地求恕罪，又忙低頭撿珍珠。只是滿地珍珠，哪是一時能撿的起來的？
就算能撿全珍珠，可弄壞了公主的貴重披肩，光這一條就是重罪了。
尹元清滿頭大汗。
想起家境貧寒，寒窗苦讀二十年受的那些罪，今天本來是想往好處奔，不曾想竟把自己前路給生生斷送了。
雖然中年男子不至於當眾落淚，也禁不住鼻酸起來。
“公主恕罪，草民該死！”
他道歉了好幾句，符杉醉酒的腦袋才反應過來。
厲南棠本以為她會把卷子扔到地上，令人責罰莽撞的舉子，畢竟對方只是一介草民，毫無背景，就算公主生氣，說他不敬自己，革了功名，關進大牢也沒什麽。
媚上而欺下，他眼中看的太多了。
福安公主連他這個狀元都強點，寒門學子出頭多麽不容易，她又豈會放在眼裏呢？
這個倒黴的舉子，遇到她這樣驕縱的貴女，恐怕前途要斷了。
卻見符杉身子微微搖晃，先小心將剩下半截珍珠披肩脫了，叫春蕓拿著，而後也搖搖晃晃蹲地上，和其他侍女、尹元清一起撿珍珠。
“你別跟我……我道歉了，”公主醉的有點兒大舌頭，“你，你給它們說聲對不起，我聽它們說都被你摔暈了~”
“…………”
周圍人一怔，哄然大笑。
尹元清逃過一劫，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。
直到公主叫人取過他撿起來的珍珠，拿著行卷叫侍女扶起來，大著舌頭說等自己有空會看他的行卷，叫他回家等消息，尹元清深深行禮鞠躬送公主等人進府門以後，才用袖子抹去眼角滲出的淚珠。
厲南棠看著醉醺醺叫侍女攙扶的窈窕身影，忽然覺得她和驕縱無禮的傳聞並不一樣。
從那天起，他不接近她，但是偶爾會默默觀察她。
她喜歡睡懶覺。
她被人孤立也若無其事。
她的荷包裏永遠裝著玫瑰花糖，會在隨娘娘上香一月半月嘴裏淡出鳥兒的時候，偷偷摸摸吃肉脯幹。
她不擺架子，不充闊氣，經常為了人情來往的支出超過封地收入而犯愁。
她表面非常守規矩，誰破壞了府裏的規矩，該打的打，該罰的罰，該殺的殺，該賣的賣。其實表面一套背後一套，私下經常放水，減輕責罰。
長安哪家貴族府裏沒打死過下人，沒幾個跳井的？
福安公主府是少有的沒有出現這種事情的地方之一。
於是厲南棠對福安公主的感覺就很覆雜。
心不夠狠，管家不嚴格，不值得稱道。但對厲南棠這種從小在高壓教育下長大的人，一點兒錯誤都不容許犯的人，卻隱隱從心裏，忍不住有點兒想接近。
就像是幹涸龜裂的土地，無法不喜歡潤物細無聲的春雨。
或許這就是那年中秋節，他醉酒後，死死攥著她的袖子，不要她離開的原因吧。
——“尹元清現在出息了？當京官了嗎？”
符杉對這個扯斷她珍珠披肩的人稍微有些印象，因為當年他一口濃重鄉音的官話，不像精明圓滑的州府舉子，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鄉下讀書出身。記得他好像最後當了外地的縣令。
厲南棠點點頭：“尹元清詩詞寫的平平，但是有做實事的才幹，如今調到吏部任職。”
他這個人對福安公主心存感激，聽不得一點兒關於她的閑話，所以寫了好多激烈讚頌的詩歌文章。
“他這人還怪好嘞。”符杉感慨。
“你對他那麽好，他能不知恩圖報嗎？”某人挑著眉毛，翻過去一頁書。
“怎麽，吃醋了？”符杉坐在對面，雙手捧著他的臉哄他。
“沒吃醋，就是心裏不太舒服。”男人還是垂著眸子看書。
“哪兒不舒服？”
“你說呢？都是讀書人，你倒是體諒他讀書不容易，寬和大度，保住他的前途。當年就沒覺得我讀書不容易？哼，你對周遭人都好，就對我不好，我心裏能舒服嗎？”
怪不得，那時候他整日橫眉冷目，氣的跟個河豚一樣，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呀。
“我對你倆當然不能一樣了！”
厲南棠把書一合，擡起頭定定看著她。
符杉一點兒認錯慚愧的表情都沒有，厚著臉皮，理直氣壯道：
“他就是一外人，上哪兒當官，也跟我沒有關系。你跟他當然不一樣了，你可是這世上，我唯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。”
符杉誇嚓跨坐到男人的腿上，就看他平靜冷淡的表情繃不住了。
“我不信。”
男人扭過頭去，傲嬌地說。他的耳根通紅。符杉覺得南棠哥哥嘴巴硬起來簡直太好玩了，於是笑瞇瞇配合道：
“那你怎麽才能相信呢？”
“口說無憑……”
親一個。
符杉從善如流，捧著他的頸側，扭過來他的臉，對著姣好形狀的薄唇親了下去。
嘴硬，但親起來，又軟又熱情，很好親。他們在這方面很合，彼此很快就能找到對方快樂的點兒。
磨蹭了沒兩下，對方就喉頭微微滾動，吞咽一下，化被動為主動。
呼吸聲音變重，符杉短促的悶哼一下，又被牢牢堵住。
夏日午休，灼熱而漫長……
*
七月十五是俗話中的鬼節，也是佛教中的盂蘭盆節。是當地一個盛大節日，用裝滿花朵鮮果的盆子，供在佛前，為死去的親人祈福。
從李景琮繼位開始直到現在，死去了無數的人，今年徹底穩固下來，沒有所謂的栽贓構陷舉報戰爭了，人們才安穩下來，能好好整理心情，寄托哀思，懷念不幸去世的親朋好友。
所以今年舉行在白馬寺裏的盂蘭盆節格外盛大隆重。
這時候的佛教和皇家相輔相成，皇家庇護佛教，佛教給皇家捧場，都需要“流量”。
因為百姓們很相信這個，屬於精神上的安慰和依托。
厲南棠不信這個，但是需要掌握這個。
因為這股強大的輿論力量，皇家不掌握，就會落到別人手中。
像是自古以來忽悠民眾起兵造反，多也是借著“彌勒佛出世”拯救世間的名義，造反的頭目裝作是被上天佛祖選中的人。
符杉不由得想起太平天國。天王洪秀全還說自己是上di之子，耶su的弟弟呢，果然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套路。
佛教支持新皇帝，都是怎麽炫目吸睛怎麽來。
符杉看僧人們在廟外俗講的樣子，就是把各種佛經編成通俗易懂的故事，講給外面不認識字的老百姓聽。有的甚至坐念唱打，編排小情景劇演給大家看。
百姓們都很喜歡看這個，甚至以前有公主貴女也聽這個聽癡迷的。
乍一看，層層包圍的觀眾，跟看明星開演唱會似得。
符杉忽然想到明星演唱會出場時，不常常有那個升降臺嗎？效果很酷炫的。
講給厲南棠聽，厲南棠也覺得很有趣。
於是今年盂蘭盆節的民眾們，就受到一次不小的震撼。
他們看見白馬寺大殿的金身佛像，居然從地底下，冉冉升起來了！
靠！
神跡啊！
佛祖顯靈啊！
眾人激動之餘，盂蘭盆差點兒沒把白馬寺給塞滿了！
行情火爆，眾口相傳！
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，為什麽今年就發生了？！
——新帝繼位鏟平叛逆，減輕賦稅，與民休息，果然是佛祖選中的的真龍歸位啊！
——皇後娘娘果然是神侍下凡，神仙不生孩子，神仙……都神仙了……那……那……那也是情有可原！！
別的不提，之前所謂義堂兄妹，不孕癥之類的民間流言，全部煙消雲散了，夫妻二人在民間的名聲現在是相當火爆。
“杉兒，你這法子，真是別出心裁，看起來蔚為壯觀。”
厲南棠和符杉一起見證了金身佛像從地下冉冉升起的過程，縱然不信這個，也叫當場的寶相莊嚴稍微鎮住了。
“牛不牛吧，你就說。”
“牛。”
符杉揚起下巴。
“那你今天知道誰厲害了吧。以後別叫我杉兒，叫杉姐。”
“……”厲南棠忍著笑。
“不叫。”
“憑什麽不叫？”
厲南棠挑起眉毛：“憑我萬一把你叫老了，你又得打我了……嘖，果然還沒叫就動手了吧，你又掐我……君子動口不動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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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登基以後, 大赦天下，把以前朝廷貶黜遠方的清正臣子，逐批次平反，召回重新任用。
很多人感恩戴德, 寫了許多讚頌他的詩歌。
讓符杉覺得驚奇的是, 夾雜在中間的, 居然也有大肆讚頌自己的言論。
她好像接觸臣子們不多，也就當初幫了司馬茂幾個老臣子。想起那些人吹胡子瞪眼，頑固不化的老學究模樣, 寧肯被貶黜，也不肯順從當年的權臣“厲相”的倔強……
實在不像能寫出這種彩虹屁文章的人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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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刷好評？”
“就是那些自吹自擂, 誇我的詩詞文章啊。”符杉尬地拿手直搓手臂：“如果是你幹的話, 快，住，手，吧！被誇成這樣，我覺得好丟臉。”
男人偏過頭去，傳來一聲極輕的, 短促的笑。
“你怎麽這樣啊？看我尷尬, 你覺得很好笑嗎？”
“沒有, 不是我幹的。”厲南棠轉過來頭，按捺住不笑。
“尹元清這個人你還記得嗎？”
舉人參加科考, 盛行行卷。就是在考前把自己的得意之作，謄抄編纂成冊，投到達官貴人府邸, 用來傳播自己的名聲。名氣大了，科考點中的幾率就大了。
有底蘊的舉子找有權勢的王公大臣行卷, 寒酸一些的，找名氣小些的投。
符杉當年身為養女公主，也有舉子找她行卷，尹元清就是其中之一。
這種慣例的事情，符杉都安排府裏的文人閱看評判，若是平庸之作，就放著不管。果然有大才的，文皇後若問起來最近有什麽佳作，就提一嘴人家的名字，也算是舉薦了。
尹元清這個人，毫無背景，沂州府農家子出身。當年三十多歲，中規中矩。穩重有餘，靈氣不足。
厲南棠之所以對他有印象，是因為看見他不小心把符杉的珍珠披肩弄斷了。
彼時兩人新婚疏離，參加宮宴回來，厲南棠騎馬在後，符杉坐馬車在前，中間如王母娘娘的簪子劃了條銀河隔檔，互不幹擾。
在公主府門前石獅子那兒等了一天的尹元清，見公主下了馬車，忙趁機過來行禮請安。
符杉喝了點兒酒，聽明白是個沒門路的舉子想行卷，點點頭，把他心血凝結的詩集接過來。
一個遞卷子，一個接卷子，公主酒意上湧晃了一下，舉子沒反應過來，一個不小心就扯斷公主珍珠披肩的絲線，幾十上百顆小珍珠如下雨一樣滾落到地上，被升騰的黃土弄臟了。
春蕓急得叱責，尹元清臉色煞白，慌亂跪地求恕罪，又忙低頭撿珍珠。只是滿地珍珠，哪是一時能撿的起來的？
就算能撿全珍珠，可弄壞了公主的貴重披肩，光這一條就是重罪了。
尹元清滿頭大汗。
想起家境貧寒，寒窗苦讀二十年受的那些罪，今天本來是想往好處奔，不曾想竟把自己前路給生生斷送了。
雖然中年男子不至於當眾落淚，也禁不住鼻酸起來。
“公主恕罪，草民該死！”
他道歉了好幾句，符杉醉酒的腦袋才反應過來。
厲南棠本以為她會把卷子扔到地上，令人責罰莽撞的舉子，畢竟對方只是一介草民，毫無背景，就算公主生氣，說他不敬自己，革了功名，關進大牢也沒什麽。
媚上而欺下，他眼中看的太多了。
福安公主連他這個狀元都強點，寒門學子出頭多麽不容易，她又豈會放在眼裏呢？
這個倒黴的舉子，遇到她這樣驕縱的貴女，恐怕前途要斷了。
卻見符杉身子微微搖晃，先小心將剩下半截珍珠披肩脫了，叫春蕓拿著，而後也搖搖晃晃蹲地上，和其他侍女、尹元清一起撿珍珠。
“你別跟我……我道歉了，”公主醉的有點兒大舌頭，“你，你給它們說聲對不起，我聽它們說都被你摔暈了~”
“…………”
周圍人一怔，哄然大笑。
尹元清逃過一劫，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。
直到公主叫人取過他撿起來的珍珠，拿著行卷叫侍女扶起來，大著舌頭說等自己有空會看他的行卷，叫他回家等消息，尹元清深深行禮鞠躬送公主等人進府門以後，才用袖子抹去眼角滲出的淚珠。
厲南棠看著醉醺醺叫侍女攙扶的窈窕身影，忽然覺得她和驕縱無禮的傳聞並不一樣。
從那天起，他不接近她，但是偶爾會默默觀察她。
她喜歡睡懶覺。
她被人孤立也若無其事。
她的荷包裏永遠裝著玫瑰花糖，會在隨娘娘上香一月半月嘴裏淡出鳥兒的時候，偷偷摸摸吃肉脯幹。
她不擺架子，不充闊氣，經常為了人情來往的支出超過封地收入而犯愁。
她表面非常守規矩，誰破壞了府裏的規矩，該打的打，該罰的罰，該殺的殺，該賣的賣。其實表面一套背後一套，私下經常放水，減輕責罰。
長安哪家貴族府裏沒打死過下人，沒幾個跳井的？
福安公主府是少有的沒有出現這種事情的地方之一。
於是厲南棠對福安公主的感覺就很覆雜。
心不夠狠，管家不嚴格，不值得稱道。但對厲南棠這種從小在高壓教育下長大的人，一點兒錯誤都不容許犯的人，卻隱隱從心裏，忍不住有點兒想接近。
就像是幹涸龜裂的土地，無法不喜歡潤物細無聲的春雨。
或許這就是那年中秋節，他醉酒後，死死攥著她的袖子，不要她離開的原因吧。
——“尹元清現在出息了？當京官了嗎？”
符杉對這個扯斷她珍珠披肩的人稍微有些印象，因為當年他一口濃重鄉音的官話，不像精明圓滑的州府舉子，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鄉下讀書出身。記得他好像最後當了外地的縣令。
厲南棠點點頭：“尹元清詩詞寫的平平，但是有做實事的才幹，如今調到吏部任職。”
他這個人對福安公主心存感激，聽不得一點兒關於她的閑話，所以寫了好多激烈讚頌的詩歌文章。
“他這人還怪好嘞。”符杉感慨。
“你對他那麽好，他能不知恩圖報嗎？”某人挑著眉毛，翻過去一頁書。
“怎麽，吃醋了？”符杉坐在對面，雙手捧著他的臉哄他。
“沒吃醋，就是心裏不太舒服。”男人還是垂著眸子看書。
“哪兒不舒服？”
“你說呢？都是讀書人，你倒是體諒他讀書不容易，寬和大度，保住他的前途。當年就沒覺得我讀書不容易？哼，你對周遭人都好，就對我不好，我心裏能舒服嗎？”
怪不得，那時候他整日橫眉冷目，氣的跟個河豚一樣，原來是為這個生氣呀。
“我對你倆當然不能一樣了！”
厲南棠把書一合，擡起頭定定看著她。
符杉一點兒認錯慚愧的表情都沒有，厚著臉皮，理直氣壯道：
“他就是一外人，上哪兒當官，也跟我沒有關系。你跟他當然不一樣了，你可是這世上，我唯一朝思暮想的心上人。”
符杉誇嚓跨坐到男人的腿上，就看他平靜冷淡的表情繃不住了。
“我不信。”
男人扭過頭去，傲嬌地說。他的耳根通紅。符杉覺得南棠哥哥嘴巴硬起來簡直太好玩了，於是笑瞇瞇配合道：
“那你怎麽才能相信呢？”
“口說無憑……”
親一個。
符杉從善如流，捧著他的頸側，扭過來他的臉，對著姣好形狀的薄唇親了下去。
嘴硬，但親起來，又軟又熱情，很好親。他們在這方面很合，彼此很快就能找到對方快樂的點兒。
磨蹭了沒兩下，對方就喉頭微微滾動，吞咽一下，化被動為主動。
呼吸聲音變重，符杉短促的悶哼一下，又被牢牢堵住。
夏日午休，灼熱而漫長……
*
七月十五是俗話中的鬼節，也是佛教中的盂蘭盆節。是當地一個盛大節日，用裝滿花朵鮮果的盆子，供在佛前，為死去的親人祈福。
從李景琮繼位開始直到現在，死去了無數的人，今年徹底穩固下來，沒有所謂的栽贓構陷舉報戰爭了，人們才安穩下來，能好好整理心情，寄托哀思，懷念不幸去世的親朋好友。
所以今年舉行在白馬寺裏的盂蘭盆節格外盛大隆重。
這時候的佛教和皇家相輔相成，皇家庇護佛教，佛教給皇家捧場，都需要“流量”。
因為百姓們很相信這個，屬於精神上的安慰和依托。
厲南棠不信這個，但是需要掌握這個。
因為這股強大的輿論力量，皇家不掌握，就會落到別人手中。
像是自古以來忽悠民眾起兵造反，多也是借著“彌勒佛出世”拯救世間的名義，造反的頭目裝作是被上天佛祖選中的人。
符杉不由得想起太平天國。天王洪秀全還說自己是上di之子，耶su的弟弟呢，果然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套路。
佛教支持新皇帝，都是怎麽炫目吸睛怎麽來。
符杉看僧人們在廟外俗講的樣子，就是把各種佛經編成通俗易懂的故事，講給外面不認識字的老百姓聽。有的甚至坐念唱打，編排小情景劇演給大家看。
百姓們都很喜歡看這個，甚至以前有公主貴女也聽這個聽癡迷的。
乍一看，層層包圍的觀眾，跟看明星開演唱會似得。
符杉忽然想到明星演唱會出場時，不常常有那個升降臺嗎？效果很酷炫的。
講給厲南棠聽，厲南棠也覺得很有趣。
於是今年盂蘭盆節的民眾們，就受到一次不小的震撼。
他們看見白馬寺大殿的金身佛像，居然從地底下，冉冉升起來了！
靠！
神跡啊！
佛祖顯靈啊！
眾人激動之餘，盂蘭盆差點兒沒把白馬寺給塞滿了！
行情火爆，眾口相傳！
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，為什麽今年就發生了？！
——新帝繼位鏟平叛逆，減輕賦稅，與民休息，果然是佛祖選中的的真龍歸位啊！
——皇後娘娘果然是神侍下凡，神仙不生孩子，神仙……都神仙了……那……那……那也是情有可原！！
別的不提，之前所謂義堂兄妹，不孕癥之類的民間流言，全部煙消雲散了，夫妻二人在民間的名聲現在是相當火爆。
“杉兒，你這法子，真是別出心裁，看起來蔚為壯觀。”
厲南棠和符杉一起見證了金身佛像從地下冉冉升起的過程，縱然不信這個，也叫當場的寶相莊嚴稍微鎮住了。
“牛不牛吧，你就說。”
“牛。”
符杉揚起下巴。
“那你今天知道誰厲害了吧。以後別叫我杉兒，叫杉姐。”
“……”厲南棠忍著笑。
“不叫。”
“憑什麽不叫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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